研學游如何讓家長和孩子都滿意
江西省宜春市的李承熙上周剛和上小學3年級的孩子結束了6天5晚的北京研學游。除去自付的往返機票費用,團費約8000元。“報了研學團,其實就有對研學收獲的期待。感覺孩子玩得挺開心,但所謂的研學導師只是普通導游,帶著走完隨便答兩道題就算研學了。價格這么高,并沒真正學到什么,就像是‘兒童旅行團’,不如自己帶著自由行。”李承熙說。
劉琳則對于自己8歲孩子剛結束的四川研學游較為滿意,5天4晚研學游加上機票總共花費約6000元。相較于扎堆去熱門景點,劉琳選擇了“小而美”的深度游,孩子在研學導師帶領下沉浸式游覽熊貓基地,還在引導下主動提問。“個人覺得很值得。孩子本身喜歡動物,鍛煉了獨立性,和同齡人出游也比較有共同話題,收獲很大。”
2024年的夏天,研學游繼續升溫。中國旅游研究院文化旅游研究基地組織編寫的《中國文化旅游發展報告2022-2023》提出,研學旅游成為我國旅游的基礎市場之一。
線下,熱門景區人頭攢動,博物館一票難求;在各社交平臺,“研學游貨不對版成主要投訴問題”“8999元6日研學游到底是不是天價”“家長月入1萬元不夠孩子研學7天”等話題,依舊引發了眾多網友熱議。價格虛高、只游不學、貨不對版……文旅市場上的研學游產品越來越多,質量良莠不齊。家長更愿意為何種研學游產品買單?孩子喜歡什么樣的研學之旅?高質量的研學游產品是什么樣?
研學需求趨于理性 家長更關注“性價比”和“安全”
同程旅行酒旅事業群主題游負責人鄭坤明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近期研學游的咨詢量和預訂量都在穩步增長,一般而言,暑期研學游產品的報名時間主要在5-6月。不同用戶對研學游產品的訴求各有不同,但核心訴求主要還是安全和課程質量。
孫鳳晶的孩子王子睿今年12歲,在北京某中學讀初一。在孩子讀小學四五年級時,孫鳳晶曾給他報名過在北京當地的研學營活動,例如去故宮、國子監,“花兩三百塊錢讓孩子去一下午,聽專業的老師講解歷史文化”。
孫鳳晶還研究過新東方、學而思等教育機構組織的跨省、出國研學夏令營,但她認為性價比有點低。“去國外基本上要五六萬(元),去國內其他省份的5天營基本上也要七八千(元)。孩子去了能學到多少東西,是光出去玩還是怎么樣,家長也不知道。”
除了性價比,另一件讓孫鳳晶在意的事情是安全。“讓孩子自己單獨出門我不放心,研學游產品動輒七八千元,也夠家長自己帶孩子出門玩一趟了。”如果是學校組織的研學游活動,孫鳳晶的接受度會高些,“學校統一組織,安全方面有保障,且不會很貴。”
研學機構世紀明德旗下親子定制負責人劉靜在接受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采訪時說,今年家長對于研學游的需求呈現出一些新變化。首先就是選擇研學產品時會更謹慎。“從數據上看,去年是疫情后的第一個暑假,大眾明顯存在報復性消費,家長對于孩子暑期出游的需求比較迫切。”該機構在針對團隊市場調研時發現,今年家長的需求更加精細化,對于孩子能夠學到什么以及學習成果的要求更為嚴格,并且很看重資源的稀缺性。
其次是價格,家長對于研學游消費更趨于理性。“今年銷售團隊和家長溝通時,發現在價格與往年相比沒有上漲的情況下,家長的購買欲望有所下降。例如去年標價7000余元的6天5晚研學游項目,今年許多家長都會覺得價格偏高。”
與此同時,研學游企業的數量也在不斷增加。天眼查專業版數據顯示,截至目前,現存研學相關企業數量為2.9萬余家,這些企業主要分布于華東、華中地區。從成立時間來看,49.4%的企業成立于1至5年內。
“越來越多企業和個人涌入研學賽道。”劉靜說,旅行社的研學游業務增加,許多教培機構轉向研學,家長的選擇更多了。但與此同時,大量企業的涌入導致市場魚龍混雜,低質研學游的負面效應讓家長覺得研學“就那么回事兒”,無法帶給孩子收獲。“研學行業需要更規范的制度進行管理。”
什么類型的研學游更受家長歡迎
北京媽媽張嘯云給小學四年級的女兒報過許多京內研學游活動:去故宮體驗“小皇帝的一天”、前往科技館探秘、去野生動物園看爬行動物……張嘯云加入了好幾個研學游相關群聊,每當看到一個新的、感興趣的研學游活動,便會先和孩子父親商量,再詢問孩子的意愿。“我想通過研學團讓她多了解一些知識,親身感受課本中、視頻里的內容,聽專業老師而非普通導游講解物品背后的故事。”
張嘯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場由北京城市規劃展覽館組織的北京中軸線研學游。活動邀請了專業研究者,在北京中軸線的沙盤前為孩子們詳細講解了中軸線的知識,并在活動結束后發了一份特別的證書,上面有5個空白的愛心,需要孩子們回到中軸線打卡點,隨機為路人講解所學知識,并請對方用紅筆在證書上為空白愛心填色。
“我家孩子在鼓樓為路人講解時,遇到4個來北京玩的游客,不太了解中軸線。”張嘯云說,孩子參與后收獲特別大。
鄭坤明告訴記者,這個夏天,北京各大博物館研學游依然一票難求,清華北大研學游也很難預約。根據平臺統計,在眾多研學游產品中,歷史文化研學和名校研學更受歡迎,選擇這些產品的家長一般希望孩子能在旅途中學到相關歷史文化知識,激發孩子對名校的向往。此外,體驗性和互動性的產品也比較受歡迎,如模擬考古、民俗體驗、戶外體驗(探洞、攀巖等)。
王慶琳在世紀明德負責北京景點對接相關工作,她觀察到,故宮、國家博物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頤和園、八達嶺,以及清華大學、北京大學等高校是北京研學游中較受歡迎的景點,職業規劃相關的名校也是熱門選擇之一。“很多中學會組織學生來高校,了解大學招生簡章、參觀校園,為升學作準備。”王慶琳說。
孩子喜歡的研學游什么樣
家長希望孩子在研學游中獲取知識,孩子們是否也這么想?
00后趙亮8年前參加過一次學校組織的北京研學游,花費大約3000元,當時他還在江蘇省南通市上初二。對于趙亮來說,那次研學游讓他印象更深刻的是“游”。“可以和好朋友成為搭子,一起去很多有意義的地方,成為彼此青春的記憶。在研學的過程中,我也遇到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大家性格各異,讓我認識很多新朋友,是一段很好的回憶。”
“學”則成為研學游的“附贈品”。參觀中國國家博物館時,趙亮被藏品震撼,“讓我當場想在手機上查詢相關歷史”。
“研學游究竟是讓孩子滿意還是家長滿意,其實很難界定。花錢的是父母,受益的是孩子。孩子玩得滿意,但家長也許不滿意,覺得沒成果;家長滿意學的成果,孩子也許玩得不盡興。”劉靜說。
高質量研學游產品如何煉成
2013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國民旅游休閑綱要(2013-2020年)》,提出要“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原國家旅游局發布的《研學旅行服務規范》,于2017年5月1日起實施,對服務提供方、人員配置、研學旅行產品、服務項目以及安全管理等幾大類內容進行了詳細規定。2016年,教育部、公安部等11部門印發了《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要求各地將研學旅行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推動研學旅行健康快速發展。
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游管理系主任宋昌耀認為,高質量的研學游產品需要有研習的過程、有學到的知識、有游覽的體驗,三者缺一不可。有游無研、研而不學、走馬觀花都不是“好”的研學游產品。
“寓學于游”是研學游產品的核心特征,“學”與“游”不可偏廢。只游不學,無異于享受型、娛樂型旅游,缺乏知識攝取和能力提升;只學不游,無異于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缺少情境式、沉浸式學習的現場互動和真實體驗。
在宋昌耀看來,旅行社更擅長“游”,如旅游線路組織、旅游資源統籌等;教育機構更擅長“學”,如學生組織、知識講授等。無論是旅行社還是教育機構乃至其他領域的進入者,都應該從“研”“學”“游”三方面著手,提升自身在研學旅行產品提供中的綜合能力。
“研學游”中如何設置“學”和“游”的比例?劉靜認為,這兩者很難考量出具體的百分比。“帶孩子們出去研學,就是得先看,然后去探索一些自己沒見過的東西,開闊視野。從開闊的視野中,我們能發現一些在課本上曾經出現的內容,從而去延展。但實際上,我們在設計、研發課程時,并不希望孩子一直停留在課本里,而希望他們跳出來,去了解更廣闊的世界。”
“出去一趟全是學習,不太可能;全是游覽,也失去了研學的意義。”在劉靜看來,游和學應該是共通的。“或許它更應該稱為‘游覽’的‘覽’,看遍祖國大江南北,將其攬入懷中,才能知道課本里學的知識如何應用到現實之中。單純的‘游’做不到這一點,無法深入孩子的心靈,也達不到研學游的最本質目的。研學更理想的結果應當是入腦入心,讓知識無形中種入孩子內心,慢慢開花,最終變成自己的內涵。”
“研學活動都是短暫的,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系統性地學習到很多知識,更多是從一個點進行突破,激發孩子對世界的探索和發現能力。”鄭坤明說,旅游本身就是一個長知識的過程,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旅行社在設計研學產品時,會考慮旅游的體驗感和趣味性,更看重研學活動的吸引力和參與性。“沒有理想的研學游產品,只有適合和不適合。但所有的研學游產品都必須關注兩個點,一個是研學的安全規范,另一個就是研學老師的專業性。”
“高質量研學旅游產品應當以沉浸式體驗和情境式學習為手段,致力于提升研學旅游者文化資本和游歷資本。”宋昌耀認為,為此,政府應當引導制定高標準研學旅行標準,宣傳高質量研學旅游產品案例,規范研學旅游市場秩序;學校應當以研學旅游作為學校教育的延伸,推動研學旅游與學校教育協同與互補發展;旅行社應當豐富研學旅游產品內涵,尤其是重視評估研學旅行者的學習效果,并不斷改進提升研學質量。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余冰玥 夏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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